旺旺瑞冰冰

生命是刹那的灯火,世界是刹那的美梦。

《先生》

*强推配合腾格尔老师版的《芒种》一同食用,1.25倍简直是神仙音乐。

*是康权。主康辉。

*古风AU。架空王朝。君臣。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在瞎**写什么玩意儿。

*看见好多人在发糖于是决定发个刀。


*陆七执笔。







        “恨情不寿总于苦海囚。”




1.

        朱广权头一回见到康辉,是他刚刚十三岁的时候。那年他的父皇立他做太子,给他请了一位先生。



        朱广权虽然明慧,但打小就不爱看什么四书五经或是歌功颂德的“正书”,偏喜好那些描述快意恩仇、缘断情长的“杂书”。皇帝为这事愁苦许久:从来没有一个太子在当上皇帝以前无所事事的。

        没有能耐的太子,即使当上了皇上,最终必然会死得可怜。皇帝宠他的太子,自然不愿意太子以后死得糊里糊涂,所以三天两头给太子请德高望重的先生,结果,太子挨个把他们气走了。


       皇帝快走投无路的时候,猛然看到了身旁规规矩矩站着的青年。那青年眉目俊朗,满腹诗书,做事有分有寸从不逾矩,举手投足间的气派都是让人叫绝的,叫他做太子的老师,应该再合适不过。只是这人虽温润,却从不对谁低眉顺眼地臣服,皇帝有些担心,他的太子驾驭不了这个人。

        这个人就是康辉。



        康辉是开国将军康州的曾孙,他的父亲曾是当朝的大将军,麾下军队曾立赫赫战功,十年前以病托故辞去官职;连他的母亲,祖上也曾出过著名武将。可出生军营世家的康辉偏偏喜欢舞文弄墨,对刀枪棍棒丝毫提不起兴趣。他文采斐然,眼光独到狠辣,且精通医术。他的光鲜履历能气死一众不得志的老夫子:十六岁考得状元,轰动全国;十七岁任右拾遗,在位三年辅助皇帝做出不少明智抉择;二十岁,皇帝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让他迁太子太傅,做了太子朱广权的教书先生。



        那日朱广权本想去见母后,自幼便照顾他起居的王公公却给他带来了一位青年,说这是皇上给他请的老师。


        朱广权比那人个子稍矮,于是抬头看人,把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

        那人气宇轩昂,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子浩然正气,目光柔和得很,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身上带着草药的清香。他身着一袭暗紫色长袍,紫袍上点缀着精致的特殊的云纹。朱广权一眼便看出来,这是父皇御赐的一件紫云绫罗袍,宫里总共也才五件。一件归了他,一件归了母后,剩下三件都在父皇那里。他没想到,其中一件竟穿在一个只比自己大七岁的先生身上,他以为父皇喜欢的是那些迂腐的只会说“吾皇万岁”的夫子。


        当朝以紫为贵,只有达官贵人才能穿紫色的衣物。这紫袍上的特殊云纹,更是因为制作工序繁杂而少有工匠能完美完成。

        由此可足见圣上对这人的恩宠。


        那人好脾气地任由朱广权仔细打量完才拱手作揖。他的动作规范得很,唯有眼神不像他人,里面丝毫没有臣服的意味。

        “臣康辉,字明熠,见过太子殿下。”


        不比以往拼命找理由推脱找先生或是拼命想法子气走先生的态度,朱广权出乎意料地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这个只大他七岁的先生。而且,他很喜欢康先生的声音。

        听着特别让人心安。



2.

        康辉作为先生,跟了太子朱广权十年。十年后,皇帝重病驾崩,太子登基,康辉迁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十年间,按朝中规矩,康辉作为朱广权的先生住在朱广权的寝宫里,日夜做伴。太子的寝宫一到早晨,总能听到一个低低的略带沙哑和倦意的声音轻轻地喊:“太子殿下,到时辰了。”


        宫里的下人至今不明白那些夜里究竟是什么让康大人漂亮的嗓子沙哑成那个样子。



3.

        

        朱广权十五岁的时候,南部的百姓造反,叫嚣着要改朝换代,气势汹汹地组建了一支军队,直奔国都而来。


        那个时候康辉天天坐在寝宫前的门槛上忧郁地往外望,眉头紧锁。朱广权尚且年幼,又从不曾出宫私访民间,他不明白康辉在担忧什么。


        “王公公说,派去镇压叛军的是近些年军队中的新秀郭志坚。——先生同那人熟吗?”朱广权慢条斯理地搬了一张小凳子在他身旁坐下,“听说这个人有勇有谋,带兵有方。朝中的大臣们都说,有郭将军在,这场战乱很快就会平息,王朝不会倾覆。”


        康辉犹豫着点点头:“说不上熟。他的父亲与我父亲是莫逆之交,我们两家常有来往。只不过,我很少见到他。听父亲说,他很厉害;而所谓的百姓军,说到底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终归比不上郭将军训练有方的正规军。大臣们的说法不无道理。”


        “那先生还在担心什么?”


        先生心忧则我心忧,先生所求即我所求。

        朱广权很明智地把这句话咽在肚子里。


        康辉终于转过头正眼看着朱广权,朱广权惊诧地发现他平日恬淡安详的眼神完全变了,只剩下忧心忡忡和茫然无措。

        是朱广权从未见过的康辉的神情。


        朱广权印象里的康辉,从来都是落落大方、淡然自若的,似乎所有的事件在他眼里都是浮云悠悠无需惦念。康辉自信可以解决一切突发事件,哪怕是朱广权被困在树上不上不下时,哪怕是朱广权半夜着凉发热时,哪怕是……有刺客摸进东宫要杀朱广权时,康辉始终都是有条不紊的,丝毫不慌乱。可眼前的康辉,眼底泛起重重忧虑,仿佛瞻前顾后的懦夫。



        “广权,你可否想过,南部反叛究竟为何?”



        朱广权挠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广权不曾想过。”


        康辉叹了一口气:“南部究竟为何反叛?这便是我忧心的原因。”


        朱广权坐直了身子:“先生,您说为何?”



        “南部近年年年闹旱,田地里颗粒无收。老百姓本就困苦潦倒,朝廷收上来的税收却一分不少,显然,南部的百姓被酷吏压榨,恐怕早已忍无可忍。

        “再一个,朝廷派下去的救济粮,要经几轮手续才能送到百姓手上。这其中,以我所知,每一个环节恐怕都有人趁机捞油水发横财,落到老百姓手中,米粒便都不剩几颗。”


        康辉深邃的眼眸死死盯着朱广权的瞳孔:“若是你,在艰难的环境里被压榨被戏弄,连命也可能随时就没了,你造反不造?”


        “我……”


        高高在上的皇子如何懂得人间疾苦?康辉看着犹豫不决的朱广权,无奈地苦笑一下。


        朱广权记了这个苦笑很久。他清楚地感觉到眼前的人心底撕心裂肺地疼,为疾苦百姓,为江山社稷。而这种疼痛,康辉用自己的苦笑让从来不谙世事的少年得以初步体会。


        康辉心心念念的,都是这万里河山。


        “民为君本。君似舟而民如水。水波平静则舟行安稳,水浪汹涌便舟覆人亡。若酷吏横行的局面不能扭转,恐怕……”康辉没再说下去,只是静静地望向远方的天幕。落日的余晖映在辽阔的天穹,仿佛艳丽诡谲的血色落在无尽的远方。

        朱广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那一夜康辉伏案写折子至破晓,朱广权盯着康辉房间里的灯火,生生等了他一晚。



4.

        半年后战乱被平定了,郭志坚升大将军。论功行赏的时候,朱广权就在朝堂之上,康辉安安静静地站在他身后。

        郭志坚瘦的很,第一眼看上去,恐怕论谁也不信他是骁勇善战的将军。他比康辉还大一岁,眉宇间却满是少年的意气风发。


        散了朝,郭志坚到东宫来寻康辉,康辉愣了一下,他没想过郭志坚会这么直接来找自己。


        郭志坚规规矩矩地朝康辉和朱广权行礼,康辉还完礼,郭志坚便开了口。


        “常人言康家公子知书达礼器宇非凡,今日一见,康大人果不负誉。”


        康辉含笑一低头:“郭将军过誉了,明熠反倒更钦佩将军挂帅出军平定叛乱的英明神武。大臣们都说将军德才兼备,想必将军在战场表现不俗,才能得此盛誉。”


        朱广权站在他们二人中间,转头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有些不耐烦。

        “诶呀你们两个客套什么呢?郭将军有话直说吧。”



        于是德才兼备的郭将军尴尬地红了红脸,才支支吾吾地道明来意。

        原来郭志坚的父亲过些天便是六十大寿,而郭老时时惦念着挚友,郭志坚希望能请康老去宴会上与父亲共叙衷肠 。怕康老不同意,郭志坚先来探探康辉的口风。因此,他才会来找康辉。


        康辉甫一思索,便扬扬眉毛冲郭志坚一笑:“这件事我会转告家父,不过家父近些年腿脚不便,是否赴宴,全由家父决定,我不能给出保证。”


        郭志坚忙不迭地说:“那自然由康老自己决定。过些天我会亲自向府上送请帖,到时还请康大人帮忙说说话。”


        “若此事能成,当然再好不过。明熠定当尽力而为。”


        朱广权蹲在一边摆弄花花草草,竖起耳朵听着两人的对话,回身望去,正见郭志坚冲康辉笑得憨厚,康辉呢,也一脸的欣悦。

        朱广权鼓着嘴转过身,捡起地下的一颗石子儿扔了出去,正巧砸在不远处的一株月季上。


        花枝摇曳,在微风中像个醉醺醺的娇俏女子一般娇媚放肆。



5.

        康辉畏寒,每到冬天都要把自己裹成粽子,还冷得浑身发抖。朱广权知道自己先生的毛病,每年冬天都要王公公去多讨一个手炉。


        每个冬季的晚上康辉披着大氅坐在火炉旁认真看书的时候,朱广权便坐在一边刻章。康辉往往会拨着火炉里的灰烬往里面埋两三个红薯,不多时,烤红薯的清香就会弥漫在整个寝宫里。朱广权心急,不等红薯凉了就伸手把它拿出来,每次剥皮的时候都把自己烫得呲牙咧嘴,康辉便一边浅笑着摇摇头,一边满脸宠溺地说他是急性子。


        “急性子难成大事,太子可得把这个毛病改了。”


        朱广权一边吹凉红薯肉一边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才不会呢。”然后把稍凉的红薯肉举到康辉嘴边。


        爱刻章子的人怎么会急性子呢?朱广权只是不想红薯太冷。最新鲜的吃食,才最配他的先生。



6.

        朱广权二十岁时的冬天,临近元日的时候,京城爆发了瘟疫。皇帝下令封城,皇宫内外戒严,每天都有太医院的太医在皇宫里晃荡。

        太医院除了几个守在宫内的太医,其他的太医都依圣旨在京城内处处医病,治疗百姓。往年临近元日,宫中处处都是喜庆欢乐的气氛,那年却四处死气沉沉。大抵大家都没心思过这个节了。


        康辉勒令朱广权乖乖待在寝宫,他却天天跑出东宫,早出晚归,回来时一脸倦容,不知道在忙什么,连坐在火炉边吃红薯的时间都没有了。王公公对朱广权说康大人最近都在太医院里与太医们共同商议治疗瘟疫的方子。朱广权不知道有没有结果,只是看着康辉眉宇间日益明显的“川”字,心中明白,他大概又在担忧天下百姓了。

        朱广权当然心疼,当然也想去帮忙,可他不通医术,去了也只能捣乱而已。



        朱广权头一次对康辉发火,就在这个冬天。



        那天王公公慌慌张张、结结巴巴地对朱广权说,康辉不顾皇帝的劝阻,毅然决然地出了宫,到皇宫外给百姓治病。

        瘟疫有传染性,蔓延速度极快,目前尚且没有有效的方子,已经死了不少人。康辉这个时候出宫,离开相对安全的宫廷,无异于找死。


        朱广权愣住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拽下身上的大氅把它堆到王公公怀里,飞奔到马厩寻了一匹快马,不管不顾地出了宫。

        他要去找回他不要命的先生。


        他在疫情最严重的朱雀大街找到了康辉。


        康辉穿得单薄。寒风萧瑟,朱广权清晰地看见他颤抖了一下,却依然扬起笑脸安慰重病的老人放宽心。他一手握着勺子,一手捧着盛满汤药的碗,细心地给病人喂药。


        朱广权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他的先生,明明前一晚还捂着灼痛的胃皱着眉头一口一口地喝小米粥。

        他的先生,明明一直不厌其烦地叮嘱他好好在宫里待着。


        他的先生,心心念念的都是天下百姓。


        朱广权奔上前,一把夺过康辉手中的碗,冷着脸说:“跟我回去。”


        康辉一愣,随即蹙眉:“你怎么来了?赶紧回去。”


        “康辉!”

        朱广权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怒气和心疼,第一次这样无礼地直呼先生的名讳。

        他的身体在发抖,他在恐惧。


        他害怕失去他的先生。



        “跟我回去。”



        康辉静默地看着他很久,才叹出一口气,伸手拭去小孩脸上的泪痕。

        “广权,我会平平安安地回去。我向你保证。”



        朱广权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泪。太丢人了,堂堂太子居然哭了。

        他重重地撞进康辉怀里,下巴抵在他的肩胛。他的话语里带着浓重的鼻音说:“你要好好的。你一定要好好的回来。”


        康辉犹豫片刻,终于伸手,把他抱得更紧。

        “我发誓我会的。”



        那一年朱广权过了一个没有康辉在身边的年节。宫里处处张灯结彩,火红的灯笼把森严的皇宫也点缀出一丝喜庆来。


        年夜饭的家宴上,朱广权的身边空出一个位置。大家心照不宣,知道那是留给谁的。




        惊蛰那天,宫外的太医欣喜若狂地宣布:瘟疫被消灭了,所有的病人都治愈了。


        朱广权坐在寝宫的门槛上远远地望出去,一个着白衫的人渐渐靠近。

        那人消瘦了不少,可令人喟叹的英气没有丝毫削减。他逆光而立,笑眯眯地张开了双臂。


        “广权,我回来了。”


        早已成年的太子殿下笑得像个孩子,欢欢喜喜地冲上去与他相拥。

         “欢迎回来,先生。”



7.

        朱广权登基后的第二年,北方的蛮夷犯境,丞相康辉请命赶赴战场。


        劝服皇上很难。

        康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朱广权让他一同出征。最后劝服他的理由只有一个:那是我们应当誓死捍卫的国土,将军之后,应当担起自己的责任。


        离别的时候,朱广权并没有太多的话,只是亲手给康辉斟了一杯酒。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在险些被人刺杀的时候已经见识过康辉的功夫。其实朱广权早该明白,康辉是将门的公子,自幼就在军队里摸爬滚打,他根本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软弱书生。

        朱广权端起酒杯,高举起与康辉的酒杯相碰。


        “敬,我们的大好河山。”


        康辉含笑相对。



        但是这一次,朱广权的先生没能回来。战场上的一支暗箭,要了这个将军之后的命。


        那一夜朱广权对月独饮,哭得痛快。

        他心中装满了天下的先生啊,终于与天地共眠。




        可是先生,你可曾看到你的学生为你痛哭流涕?

         可是先生,你可曾对你的学生动过一点心意?

        可是先生,你可曾知道学生对你的心意?


        先生不知道吧。



        朱广权苦笑一声。他早已泪流满面,可又笑咧了嘴,晃晃悠悠地对着虚空敬了一杯。

        “先生,敬我们的大好河山。”




评论 ( 21 )
热度 ( 284 )
  1. 共13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旺旺瑞冰冰 | Powered by LOFTER